第Ⅲ篇第三十六章.

能够安然站在龙垣身旁的，也就只有白沃这一只狼兽。

【资料图】

他知道，想要龙垣无条件地信任某一个人实在太过困难，在这条大黑龙身旁生活了这么久，白沃清楚地知道哪怕他成功劝住了龙垣，也不会让他放下对精灵一族的警惕。

即便他似乎能够看出来，面前这位自称副祭祀的精灵似乎并没有坑害他们的打算。

要问为什么的话。

白沃也就只能回答一句“直觉”了。

也许是他本能地认为和自己母亲所在同一族群的人，应该都不会心存恶念。

但要说精灵一族对魔王，那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感的。

毕竟他曾在魔域时，就有听达法说过有关千年之前的那场战争的情况。

作为遗忘神殿的管理者，达法可是一只活了几万年的“大蜘蛛”，要论年龄，白沃估计整个魔域都没有比他阅历丰富的魔族。

可别看年纪这么大，达法最爱的事情也还是凑热闹和聊八卦。

也许是被限制在神殿中让他太过寂寞，难得有白沃这样一只非魔族的智慧生物造访，达法便像说故事一样，将两千多年前的那一场史诗战争描绘地惟妙惟肖。

人类、兽人、精灵和鲛人，以及其他各种千奇百怪的族群，放在以前，白沃也只在书中和电影里听闻过。

再结合龙垣与自己讲述的关于那场战斗以及凝渊的故事，白沃也就了解了个大概。

除了心疼自家老攻以外，白沃也明白精灵一族的祭祀就是在那时成为龙垣的爪下亡魂。

既然如此，母树自然而然也会对龙垣抱有着强烈的敌意。

试问有哪一位母亲会帮助一位杀害自己众多孩子的仇人呢？

所以白沃以为，自己或许便是参与这场仪式的最佳人选。

母树不会对他抱有敌意，并且更不用说龙垣对他恪守不渝般的信任。

此话一出，便引来了在场所有精灵族长老和副祭祀塔罗塔的视线。

龙垣也将他拉到了一旁，巨大的魔能龙翼展开，遮挡住所有朝他们投来的视线。

这样的举动更是令精灵们困惑。

这样一只看似普通的白色狼兽究竟和魔王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？

为什么魔王非但不会因为他的插嘴而感到愤怒，甚至表现得十分……亲密？

有这样想法的长老不止一个，但他们很快都将这个想法甩出了脑袋。

这样的想法真是荒谬至极。

“为什么要这样说，小沃……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……我不可能放任你迈入任何可能的危险里……”

在龙翼的遮挡下，龙垣那冷硬的表情开始变为柔软且为难，紧皱着的眉头没有怪罪之意，他们彼此直视着对方的眼睛，都想从中看见一丝退让的痕迹。

但白沃只是用狼爪拍了拍龙垣的手背，脸上安慰的笑容不言而喻。

“我相信有阿垣在，就不会有危险。”

“而且就算他们一起上，阿垣你应该也是能解决的吧……”

“我想相信这个世界我母亲的种族，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发言似乎太傻太过天真。”

“但说句实话，我们一上来就半强迫地要求他们交出这样珍贵的东西，若是让九泉之下的母亲知道，肯定是会怪我的……”

“就信任这一次，有你在，我觉得就不会有意外……”

白沃的笑容像和煦的阳光一般洒在龙垣的心尖上，所有拒绝的话语一时间全都说不出口，龙垣是又懊恼又无奈。

没有办法，他就是没有办法对着小沃说出一个“不”字，更何况是直视着那样一双眼睛。

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龙角，身后的龙尾也不耐烦似地摇晃起来。

片刻过后，长叹一声，在白沃的注视下无奈地妥协了。

最后拉着白沃的手，说道。

“要是你出一点事，我就让整个精灵族一起陪葬。”

“……”

白沃一爪子敲在龙垣的脑壳上。

“什么陪葬，能不能说点吉利的，我哪里就是要死了？”

“真是一条大坏龙！”

龙垣并不否认这样的说法。

他要是一条“好龙”的话，就活不到这个年纪了。

可即便如此，龙垣也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将放在白沃肩膀上的龙爪收了回来。

即便白沃这样要求，他还是十分的不情愿。

但没有办法。

自家小白狼执意要求，他也一时间强硬不起来，说出多么狠心拒绝的话，反正有自己在，哪怕就算精灵族真的想要造反，也得看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。

黑色的龙翼被收回来，在一众精灵好奇而又震惊的目光中，白沃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塔罗塔的面前。

眼前的精灵族比他要高上些许，秀美的脸庞一时间看不出性别。

“如果是我来裁枝的话，母树应该不会对我抱有敌意的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只要步骤得当，自然……”

白沃的语速较慢，和龙垣低沉到无法反驳的强硬截然不同，如若说魔王是夜晚来临时无边的黑暗，那么白沃就是那慑人的漆黑中一只耀眼的萤火虫。

放在平日里，你或许只会因为好奇而驻足，绝对不会多看一眼，但在无垠的黑暗里，唯一能让你获得安全感的方法，就是靠近这微弱的萤火。

塔罗塔咽了口口水，心中的恐慌顿时小了很多。

但他也衍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和疑惑。

这样一簇温暖却又微弱的萤火，是以怎样的方式存活于，甚至是紧贴着魔王这样一座大山的呢？

而且魔王似乎，还很信任他。

纵使有诸多的不解，塔罗塔也没有那个胆量问出口。

他稍微喘口气，挺直了自己的脊背，沐浴着母树之上温暖阳光的普照，似乎这样就能够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。

“既然这样，请跟我来吧……”

塔罗塔不敢马虎，即便白沃看上去只是一只普通的狼兽人，他依旧秉承着最高的礼仪和态度，不敢有丝毫的马虎。

看着精灵一族的副祭祀对自己如此卑躬屈膝，反倒是白沃一时间有点不适应起来，但为了不给自家老攻掉面子，硬着头皮便走了上去。

“若是有意外发生的话，你是知道后果的……”

塔罗塔正欲抬头，身后便传来了魔王那令他浑身僵硬的话语。

魔王的声音不大，甚至走在前头的白沃都已经听不见，但传到塔罗塔的耳朵里还是绰绰有余。

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。

就算没有回头，那刺骨的寒冷依旧将他冻得手脚冰凉，哪怕头顶着温暖的阳光也无济于事。

语毕，魔王便退回到了入口处，尽量将自己的存在对于母树的影响降到最低，同时也不会让白沃离开自己的视线。

那双深红色的龙眸，就从未从那白色的身影上挪开过。

周身的魔能也整装待发，时刻准备冲上前去保护白沃的安全。

这样等级的“安保措施”，恐怕整个异世界也只有白沃一只兽人能够享有了。

而来到枝芽的跟前，白沃便跟着塔罗塔的指引缓缓坐下，并不多么强壮的身体看起来乖巧无比。

而塔罗塔也不敢怠慢，将那些珍贵的矿石研磨成粉，五彩斑斓的粉末涂抹在白沃掌心那粉嫩的肉垫上，是太空沙一般的质感，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，似乎也正缓缓吸收着太阳的能量。

手掌暖暖的，就好像放入了温度正好的温水中一般，无比舒适。

而塔罗塔口中那繁琐晦涩的咒语也从未停下来过，翠绿色的生命力经由他的语言，再由那双指节分明的纤细手掌编制，将一朵朵明艳幽美的魔法花朵编织成花环，佩戴在白沃的头顶。

整个过程看似简单，但足足花费了塔罗塔半个小时的时间。

花环上的纹路复杂无比，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彼此交织，将那些生命力灵巧地束缚在花环之上。

看着塔罗塔那张正经中透露着紧张的脸，白沃也顿时感觉头顶上的这顶花环仿佛有千斤之重。

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瞟向远处的龙垣，那双巨大的龙角赫然出现在了视野中。

龙垣朝他点了点头，示意他有自己在，不会出什么事情。

白沃放下了心，眼神重新放在了面前的塔罗塔身上，看着那张姣好的面容，此刻却大汗淋漓，紧皱着眉头，手中的魔法丝线却没有慢下来半拍。

那复杂却华丽的手势，看得白沃兴味盎然。

“母树的枝芽……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？”

一时间，塔罗塔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白沃在和他对话。

眼前这位“魔王的仆人”，完全没有任何被魔能污染的痕迹，像是从一池墨水中绽开的荷花，不合乎常理。

“自然……”

塔罗塔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，也终于喘了一口气。

“母树是我们精灵一族的命脉，每一根新生的枝芽都是她给予我们的赠礼，告知我们她是否还有能力孕育出新生的族人。”

“她不能直接告诉你们吗？”

白沃问道，得到的回答是塔罗塔惋惜的神情。

“曾经可以，上一任祭祀是唯一能够直接与母树交流的我族人，那时的精灵一族十分强大昌盛，每年都有新的族人诞生，直到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他的眼里露出一抹哀伤，而白沃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。

他是站在龙垣那一边的，即使他不愿意，他也确确实实属于精灵一族的对立方，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出言安慰。

“可以了……”

白沃垂眸愣神之际，塔罗塔已经将最后的纹路赋予花环之上，复杂且庞大的魔法能量环绕在白沃头顶那雪白的狼耳，转瞬间又笼罩在他的身上，整只白色的狼兽被晕染上了一层翠绿的光辉，温柔而又令人安心。

就好像……

母亲的怀抱一般……

一想到异世界母亲临走前的那张脸，白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
母亲用温柔的臂膀保护了他，但他却要亲手裁去母亲族人的一枝新生的希望。

可事已至此，他不能停下……

这是他和阿垣回家的唯一方法……

“接下来需要将永生泉水涂抹在双手和这把银剪上，还请您……在裁剪的时候，温柔一些……”

事到如今，塔罗塔也只能如此劝解了……

将永生泉水和银剪刀交到白沃的手中，他便退出了十米开外，外围法阵节点上的长老们开始吟唱起古老神秘的咒语，如同歌谣一般，将一串串实体化的音符环绕在母树的树冠之上。

清风为其奏出交响，鸟儿为其婉转鸣唱。

而此刻的白沃就像是乐队的指挥一般，缓缓来到一根新生的嫩芽之前。

看着手中那青翠欲滴的嫩芽，张开银剪对准，缓缓合上……

而此刻，一滴被涂抹在剪刃上的泉水缓缓落下，滴落至剪刀刚刚创造出的那一个小小的创口上。

一股几不可闻的血腥味，透过嫩芽的伤口，流进了母树的枝干……

一瞬间，强烈的不和谐的共鸣从母树的本体上发出，在场的所有精灵族人包括塔罗塔瞬间便大惊失色。

清风销声匿迹，鸟儿受惊四散，唯有站在正中央的白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
他手握着那根刚刚被裁剪下来的枝芽，愣在原地，却依旧本能地将那根新芽立刻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手镯之中。

发生了什么？

慌乱间，他本能地望向了龙垣所在的位置。

母树的生命力暴动的瞬间，远处的龙垣瞬间就感应到了其中错误的“和弦”，仅是片刻，他全身的鳞片几乎都要炸开，瞳孔瞬间缩成了一条缝。

天杀的精灵族，当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？！

极端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，他犹如一把黑色的利剑，快速奔向法阵的中心，完全无视了一旁塔罗塔和诸位长老的恳求。

“不！魔王大人！你不能靠近！”

“快停下！”

但此刻的龙垣根本听不进去，他抬掌之间，正欲冲上来的塔罗塔和数位长老便被弹飞，丝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打算，甚至还故意下了重手。

被打倒在地的塔罗塔吐出一口鲜血，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
母树的生命力只刹那间就拔高到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层级，而正中心的白沃，却似乎在朦胧中，听见了一道嘶哑的哭声？

来不及他寻找声音的源头，下一秒，一束强烈的光亮将他笼罩了进去，甚至是魔王，都慢上了一步。

龙垣目眦欲裂，全身的魔能都被调动用在了速度上，他一脚踏入法阵的中心，受到魔能污染的法阵瞬间开始崩解，母树顶端的平台被踏出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
悠长的哀鸣从母树的本体传来，但龙垣没有丝毫的顾及。

在白沃被光芒吞没的刹那前，他抓住了白沃的衣角。

下一刻，母树的能量连带着他一起包裹了进去。

强大的斥力顿时遍布龙垣的全身各处，尽管这些攻击对于龙垣来说已经足够造成伤害，但他却没有丝毫防御的打算。

所有的能量都被供给到指尖，只为保护那离他只有咫尺距离的爱人。

但下一秒，龙垣还是感到手中一空，原本该有的重量逐渐变轻，母树的生命气息好似要将他从中间分成两半。

怒火和恐惧让龙垣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强烈的生命能量和魔能相互交缠，最后还是魔能更加强大，能量的交织化作剧烈的爆炸，震颤声在整座精灵群岛上的各处都能够听见。